周英华：周先生冲浪记(3)

Giorgio.Armani有次在纽约的MR.CHOW吃饭，离开前说：在此用餐，给了我许多设计方面的灵感，我很高兴。周英华回忆，Armani后来主动赠送给他80套男士夜礼服，以示友好。十年后，二人在意大利米兰见面，交换了设计理念。Armani委托周英华设计位于贝弗利山和拉斯维加斯赌城的两家分店，《Giorgio Armani: Empire of the Senses》一书引用周英华的话形容贝弗利山那家店是“经典的现代主义”，“（这里）没一样东西便宜。”

1974 年，周英华赴美，在洛杉矶贝弗利山庄开了第2 家MR.CHOW。因为姐姐周采芹的缘故，周英华在许多电影中演过角色。他成功地安抚了好莱坞电影人的胃，同时绑定了他们的信用卡。

2006年5月4日，他在纽约翠贝卡地区又开一家新店，400个密友到场。这也是跟电影有染的一家饭店——“9·11”事件后，制片人简·罗森泰和大名鼎鼎的罗伯特·德·尼罗创办了这个电影节。从2002年起，翠贝卡电影节每年春夏之交在那里举行。

饭店总是客满，尤其晚上。喧闹，但令人舒服，是夜夜笙歌的局。一桌桌客人里有用账户埋单的银行家们，他们不在乎消费了多少。有上东区典型的富人家庭，但他们若拎着窸窣作响的购物袋进店而恰巧被周先生看到，他会很不高兴，因为有失体面。有时候篮球运动员会来，他们必须稍微躬身才能进入那道水晶店门的样子挺有趣的。在这里，人人都在看旁人，也在被旁人观看。

周英华在身边创造了一个充满了人、造型和想法的世界。在那个世界里，他像一块柔软又多孔的海绵，边吸收边渗出。他的好奇心以及始终像在跟什么东西较劲的活力，是他跟这个世界打交道的驱动。20多岁时，他迷过一阵禅宗；他打高尔夫，也练习书法；他从身边川流不息的人那里汲取营养，逐渐形成一套关于宇宙和生命的哲学，比方“无论何种真实，其反面更真实”—此次回中国，他在许多场合提到它—是从马克·罗斯科（Mark Rothko，美国抽象派画家）那里吸收的。他总是在学习、摄入，也总是在传授、输出，比起父辈，他是更开放、更国际化的。

“我的生活像电影一样。饭店是一个剧院，一个舞台，而且长期上演。”他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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名流

导演、制片人布莱特·拉特纳（Brett Ratner），过去十年里好莱坞最成功的导演之一说起头一次进店所见：右边是大卫·鲍威（David Bowie，70年代华丽摇滚宗师），对面是巴斯奎特、安迪·沃霍尔、凯斯·哈林（Keith Haring，美国涂鸦艺术大师）、麦当娜和佛兰西斯科·克莱门特（Francesco Clemente，意大利超前卫艺术家），这地方顿时成为全世界他最爱的饭店。

梅·韦斯特（Mae West）也常来。她是20世纪30年代中期好莱坞薪酬最高的女演员，别号“银幕妖女”。有一次，她在店里用完晚餐正要离开，人们用长时间的热烈掌声相送。

欧莱雅公关请黛安·基顿午宴是上了报纸的。整个70年代，她是伍迪·艾伦的女友，二人合作的《安妮霍尔》为黛安带来当年的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。此外还有英格丽·褒曼、麦当娜，再后来，是帕丽斯·希尔顿和Lady Gaga。

安迪·沃霍尔一礼拜大概要在长桌上请客几次。周英华记得，他不怎么吃，但喜欢面前堆满食物。

周英华说，每个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时代—20年代是柏林，30年代属于巴黎和上海，50年代是罗马的市面，60年代轮到伦敦，70年代则是洛杉矶，80年代是当代艺术火热的纽约。而他，像个冲浪运动员，总能抓住文化浪潮的节拍。一代代时髦人儿在店里受洗，仿佛某种跻身名流俱乐部的成人礼。

1980年12月8日，约翰·列侬在纽约57街的MR.CHOW吃完，穿过中央公园走回家时被枪杀，作为“最后一餐”所在地的饭店因而被写进历史。

来来往往，后继总有人—既有鼻环也有鼻钉、耳朵上更是像开了零件铺的Lenny Kravitz和当年曾让刘索拉如痴如醉的Jay-Z都是最杰出的摇滚歌手；饶舌歌手LL Cool J带女朋友来这里—他原名James Todd Smith，但Ladies Love Cool James更为人熟知；再接下来，Bob Evans（即生于1976年的Kevin Mitchell）刷新了流行音乐界的名流面孔。

导演兼艺术家朱利安·施纳贝尔（Julian Schnabel，他的法语电影《潜水钟和蝴蝶》获2007年戛纳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）说，好像撞车一样，我们在那儿长大，有时觉得像在某人的父母家里而我们都很兴奋。天才的涂鸦艺术家巴斯奎特27岁死于混吸可卡因和海洛因之后，施纳贝尔导演的同名电影有场重头戏在MR.CHOW的包厢里拍摄完成，而周英华客串了他本人。

那些更有钱和名望的人会被引向更好的餐位或包厢，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。而当两位明星同时进门时麻烦就来了。“几年前，劳伦·白考尔和另一位名人同时进店，”周英华曾经告诉英国《每日电讯报》，“假如那位名人比白考尔还要大牌……所以你必须要盘算……这就像作画一样，你不可能坐下来就开画，你得把构图想好了。”

曾三次获得奥斯卡奖提名的安杰利卡·休斯顿（Anjelica Huston）说，周先生饭店是一个场面，而周先生是场面制造者。

2004年11月4日，波姬·小丝、哈密什·博尔斯（Hamish Bowles，《Vogue》欧洲版负责人、时尚评论家以及收藏家）和一众名流出现在MR.CHOW，庆祝它在美国落地30周年。

每家MR.CHOW都有“艺术家留言册”。20世纪后半叶的重要艺术家像弗朗西斯·培根、达明·赫斯特、安迪·沃霍尔、罗伯特·劳森伯格、赵无极、让-巴斯奎特等等或留言或创作，总之都在那上面留下了手迹。周英华相当尊敬的弗朗西斯·培根写下“To Mr Chow：With Deep Admiration”。

周先生饭店挂画之密可同本城最好的画廊媲美。主人灵巧地完成了美食和艺术品之间的交换，20多年来，16位最活跃的当代艺术家为他画过肖像。彼得·布莱克画于1966年的“野人”形象是第一幅，“他将我当时留的烫发涂成黄色，把我画成来自中国和意大利的拳击手的经纪人。”安迪·沃霍尔的双联丝网肖像作于画家离世前2年，“他的大部分丝网肖像色彩鲜艳，但这一幅双联丝网肖像只保留了黑白色和钻石沙。”2015年，周英华回到中国，分别在1月的北京和3月的上海举办画展《致我的父亲》。这些出自名家的本人肖像画如同一支强大的亲友团，一并出现在画展上。

画家

杰弗瑞·戴齐先生是洛杉矶当代艺术馆（LA MOCA）的前总监，2012年的某天，他去周府谈事，无意中看见一幅小画安静地倚在墙角，有点杰克逊·波洛克抽象表现主义的影子，跟色彩性很强的朱尔斯·奥利茨基似乎也有某种关联，同时还能读出某些流行元素。“这件作品太好了！”戴齐先生说。

这是周英华1962年画的：将普通油画颜料泼洒在画布上，通过操控、倾斜画框来控制颜料的流动和分布。戴齐先生不敢相信这是50年前的旧作，他的惊叹和鼓励令周英华盘活了已经封存半个世纪的艺术家之梦。